字体:大 中 小
护眼
关灯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
第四章 (第4/10页)
答道:“嬴政一向贪婪,近年志得意满,寻常的女子玉帛,又看不上眼了。我再三思维,只有燕国的膏腴之地,如督亢这些地方,可以打动他的心。不知太子可舍得割弃?” “这有什么舍不得?而且,这不过是钓金鳌的玉饵。大事一成,督亢仍为燕国所有;大事不成,燕国尚且不保,遑论督亢区区之地。” “太子看得极其透彻。那么,我就是燕国派赴秦国修好的使者,燕国为示诚意,愿献督亢之地。可是这样?” “是的。” “但有一层疑问。这层疑问不解,献督亢之地不足以表示燕国的诚意。” “嬴政多疑,其实往往无中生有;只要善辩,片言可解。此所以非荆卿你来应付不可。” “只是这层疑问,嬴政如果面质,恐怕百口莫辩。” “噢——”太子丹极注意地问,“可是说我潜逃回国的旧事?” “这有话可辩。”荆轲答道,“思亲情切,出于无奈,自有可原。而况我奉使秦国的使命之一,正是为此请罪,嬴政能肯接见,便表示对此事已释前嫌,决不会当面再提,就算提到,我亦有话可答,不足为虑。” “那么是什么疑问呢?” “太子可还记得鞠太傅的话?” “鞠太傅近日多病,在寓休养,不问政事。以前几乎朝夕过从,谈到的大事极多,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件?” 荆轲心里奇怪,太子丹难道真个茫然不省!谁说他心思细密?看来心思细密,也只是在琐屑细微之处,“明足以察秋毫而不见舆薪”,实在不是大器。 一阵感慨过后,重新归入正题,荆轲不得不明明白白地道破:“嬴政痛恨一个人,如太子之痛恨嬴政,必欲得而甘心……” “啊!”这下太子丹终于从蔽境中跳出来了,“你是指樊将军?” 荆轲点点头答道:“太子早该想到的。” “是的,是的。我真是愚昧得很!”太子丹紧皱双眉,不住拿手轻捶前额,不知是在自责,还是为了樊於期成为入秦大计的障碍而感到忧烦。 “既然要修好于秦国,却又把秦王的死敌奉为上宾。太子,荆轲纵有苏秦、张仪的辩才,亦不能解释这个矛盾。” 愁容满面的太子丹,好久好久才长叹一声:“唉!我悔之莫及。不如当初听从鞠太傅的劝告,设法把樊将军遣走,今天就不至于如此为难了。” “追悔无益。请太子拿决断出来!” “决断?”太子丹惊惶失措地问道,“作何决断?” 荆轲不答。他默默地期待着,期待太子丹自己省悟。而太子丹方寸已乱,只哀恳似的追问着:“荆卿,荆卿!你倒是说呀!我一点主意都没有。” 荆轲有话,实在不愿出口,但事情到了这地步,不说却又不可。踌躇了好半天,觉得说了话必须有效用,若无效用,不如始终不说的好。 因此,他先声明一句,作为试探:“如果我是太子,自然会下决断。这个决断,言出必行,关系重大,只恐太子不能听从,何必饶舌?” “荆卿!这就是你的不是了。”太子大不以为然,“我早说过,你要把你我看作一个人,不管什么话,出于你口,入于我耳,决无第三个人知道,你不该再有任何顾忌。” 荆轲心想,这是个重大关节,此一关节不打通,一切的计划都无法进行,说不得只好直言道破了。 于是,他很吃力地说道:“太子知道的,秦国购樊将军的首级,金千斤,邑万家。不拿樊将军的首级去见嬴政,如何见得燕国修好的诚意?” 话未说完,太子丹颜色大变。“这,这怕不行!”他嗫嚅着说,“樊将军穷愁来归,我怎忍以一己之私,做此不仁不义之事?” 荆轲默然,心里觉得非常不是味道,明知太子丹不免妇人之仁,决无魄力出此壮士断腕的决裂手腕,不如不说,偏又忍不住说了出来,倒显得自己不仁不义似的,这是从何说起? 他是个极深沉的人,心中恼怒,脸上却看不出来,只是眼观鼻、鼻观心,默然不语而已。但太子丹与他相处已有多日,深知就这神情,便是大为不悦的表示,而且他也是一向肯去深体人情的人,将心比心,觉得荆轲为他设谋,真是到了不避嫌疑,甘冒不韪的程度,如此忠诚,却讨个大大的没趣,岂但太不公平,更且怕他因此而大大地灰心,从此难望他出尽全力来助他报仇雪耻,这一层关系可是太重大了。抽丝剥茧地想到尽头,太子丹不由得汗流浃背,惶恐之中,口不择言,只是伏地顿首,喃喃请罪:“荆卿,荆卿!恕某无状,寸心左右为难,更无人知。如果荆卿你亦不能体谅,我,我自己就觉得太委屈了!” 这番话听来有些语无伦次,而荆轲却完全了解他的本心。太子丹在他面前已毫无保留,忠厚而庸懦,有大志而无大才的本性,都赤裸裸地掏出来摆在他面前了。他相信太子丹在别人面前——包括鞠太傅在内,都不会如此,而独独对他不惜以肺腑相见,甚至出以“不能体谅”的怨怼之词,正见得太子丹早就以为他是唯一相知,而可以倚赖信任的人。这样看来,他觉得自己对太子丹的用心还不够真,体谅还不够深,实在是愧对太子丹披肝沥胆的一番血诚了。 发觉了自己的错误,连带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