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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台柳 (第5/20页)
惶恐不知所措时,柳青青帮他说了话。“你别这样子!”她对李公原说,“还没有喝上酒,怎就发了酒疯?” 李公原笑一笑,喝了一大口酒,无可奈何地说:“这就谈不下去了。” 柳青青听出话里有话,便鼓励他说下去:“怎么叫谈不下去了?有话慢慢儿说。韩夫子岂是那不明事理的人?” “对啊!”李公原转脸对韩翃说,“你我一向相见以诚,临别之际,我有几句肺腑之言奉告。无奈你不够坦率,这便有些不明事理了。老弟,你叫我失望。” “李大哥,你这一说,叫我惶恐得很。”韩翃很谨慎地说,“实在说,我对夫人的感想很多,譬如御下宽厚……” “不,不!”李公原打断了他的话,却又沉吟了。好久,他做了个断然决然的表情:“痛痛快快说吧,你对青青可有爱慕之意?” 这话一出口,左右两人都吓一跳,而且都不自觉地红了脸。 “君平,”李公原用极柔和、极诚恳的声音催促,“尽管把你的意思跟我说,说错了我不怪你,我想,”他看着柳青青,又说,“青青一定也会谅解的。” 于是,受了鼓励的韩翃,大着胆子说:“汉光武有言:‘娶妻当如阴丽华’,如果来生有幸能娶夫人,虽万劫不复,亦是心甘情愿的。” 话虽绕了一个弯子,但也够率直的了。柳青青这时才知道,韩翃爱慕她的心,比她对他还来得切。心里既为他的深情所震动,又怕他的话引起李公原的妒忌而不安,一时七上八下,竟有些坐立不安的光景。 然而李公原的态度却是令人费解的,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,捏作一团,扔向韩翃,只说了两个字:“你看!” 打开一看是柳青青的一张卖身契——身价五百贯。 “这……这是怎么说?” “说什么来生?就今生成就了你们的良缘,岂不大妙!” 这一说柳青青明白了那是一张什么纸,心头一阵阵狂喜,激动得几乎支持不住。但是,她亦没有忘了去注意韩翃是何说法。 满脸惶惑的韩翃,脸涨得通红,倒像有人诬赖了他什么似的:“李大哥,这……这叫什么话?岂可如此相戏?” “什么?谁跟你相戏?唉,君平,你真个是书呆子!” “别管我呆不呆,‘君子不夺人之所爱’!” “说我爱青青,一点不错。唯其我爱青青,才有此举,这道理,君平,你自然明白。” “我惶惑得很。” “那么我细细说与你听。”李公原满引一觞,自顾自干了,放下酒杯,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道理来。 他十分坦率,毫不讳言他是个用情很滥的人。不过广置姬妾,也不尽是为了个人的声色之奉,他的事业遍及各处,往来贸迁,到处为家,需要极多的“行馆”,才感到方便。而那些能歌善舞、色艺双全的姬妾,也替他招待了许多重要的宾客,建立了良好的关系。 对柳青青,他不把她当作一般的姬妾看待。由于她知书识字,有见解,有办法,他把她看作事业上的一个助手,因而在爱她以外,更敬重她。 但是,现在要分离了。他无法带她入蜀,这不仅因为他有个牢不可破的惯例:结束一处“行馆”,便遣散了那里的姬妾;也因为他无法给她一个优礼的地位——不可能视她为嫡妻。相反地,由于他在蜀中还有个十数房妾侍的大家庭,青青一去,也不过是妾侍之一,不比在长安宠擅专房,还有个自己的局面。这一来,岂不是反贬低了她的地位? 所以他愿为柳青青择人而事,而韩翃是一个不能再理想的人选。 透彻的分析,出之以平静的陈述,可以看出李公原的这番惊人的动作,绝非一时冲动,而是经过了多少遍思量才下的决定。这叫韩翃无法可驳,但是,他有他自己的理由。 “李大哥!”他激动地说,“你为夫人如此打算,深仁厚泽,不是‘侠义’两个字可以形容得尽的。无奈我有我的难处,实在不敢从命。” “好,好,你说!”李公原答道,“若有难处,我替你化解。” “一年有余,多蒙李大哥提携我于穷途末路之中,置腹推心,视如骨肉,此恩此德,只怕今生报答不尽。若是衣我食我,又复夺人爱姬,叫人把我看作忘恩负义、狗彘不食,请问,我又何以为人?更何颜厕身于士林?” 李公原只以为他的难处是功名未就,无法供养妻室,或是未得父母之命,不敢遽尔允婚,这都不难措手。却想不到他是为了个人的名声,这未免太迂腐了,也太自私了。 因此,他微有不悦,心里在想,非使个激将法不可!“我倒明白了。”他点点头说,“想是你嫌青青丑陋,或是出身卑微,心中不愿,所以有此一篇大道理。” 这话说得韩翃满头大汗,万分着急,急于分辩,却是想来想去都分辩不清,因而越发讷讷然地,只不断说着:“荒谬,荒谬!” “何必如此?有话尽管当着青青直说好了。”说着,李公原看了看柳青青。 她一直低眉垂首坐着。切身大事,不容不听,但当面锣,对面鼓,看人把自己当作一样礼物般推来让去,这滋味实在不易消受。正觉得处境万分尴尬之时,李公原这样看上一眼,真叫她坐不住了。于是,翩然而起,踏着细碎的脚步,一溜烟似的避入内室。 人在帘内,心在帘外,按捺住激动的情思,张大了灼灼双眼,她屏声息气地等待着韩翃要说未